当前位置: 燕雀 >> 燕雀的习性 >> 十几岁原创故事董阿大的憾事
来李铁匠家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,其中要数董阿大对破门槛的贡献最大。况且董阿大确实模样周正,又会高谈阔论,于是乎,最终拔得头筹。
李铁匠对这个乘龙快婿很是满意。董阿大好击剑,志在做英雄。李铁匠闻言,立马操起家伙,哼哧哼哧,铸好一把剑相送。董阿大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剑,遂视之如珍宝,每天都要将那柄剑展玩擦拭七八次。
他往往兴致一来,便蹦到院子里舞剑。红瑛在窗子边捏一根绣花针飞针走线,不免悬着一颗心,时不时斜眼瞅瞅他,生怕刀剑无眼。他无心,将院子里的水缸菜架给祸害了。
耍完几个张牙舞爪的剑招后,他常常仰头望天,摇头叹息。自古以来,美女配英雄,宝剑赠英雄。方圆几里的女子中,红瑛也算得上一枝独秀,这宝剑也甚合董阿大心意,只是他还迟迟未能成为英雄。晚饭时,他又在房中一边擦剑,一边长吁短叹:“可惜我董阿大一身好武艺,却如宝剑蒙尘,无处施展,唉,闷煞人也——闷煞人也——”
红瑛听见董阿大的感慨,不禁撇了撇嘴。她将饭菜摆上桌,唤了他五六声,他才慢吞吞地插剑入鞘。并不是他不饿,只是他料想今儿晚上怕是又没有他爱吃的菜。
董阿大移步过来——果不其然,又是清炒丝瓜、清炒茄子、清炒豆角、清炖倭瓜,不见一点儿荤腥!董阿大噘起嘴,道:“这样清汤寡水的,怎么养得出旷世英雄!”
“大英雄,将来呀,怕是还有连清汤寡水都没得吃的日子哩!”红瑛瞪了他一眼。
成亲方两月有余,董阿大便觉得红瑛看他的眼神变了。近来,红瑛常常嘴里不吱声,鼻子里发出两声“哼”。董阿大为表示不满,将碗筷碰得叮叮当当,嘴也吧唧得山响。
“爹叫你趁早去镇上学门手艺,挣点零花,或是学个算账,做个伙计,赚些嚼用……”
“妇人之见!燕雀安知鸿鹄之志!”董阿大低吼一声。这哪里是爹的主意,董阿大心知肚明。他心下早存了一份不自在,不等红瑛说完,便截住她的话。
他常去集市上听书,知道好些个英雄的故事。原以为红瑛是个慧眼识英雄的闺中翘楚,像红拂女、梁红玉一般的可人,没承想自家媳妇竟然也只把他董阿大当个下等伙计。他气闷不已,拂袖而去,饭都不曾好生吃完。
董阿大取下剑,去院子里乱砍一阵,仍旧气愤难平,便索性骑上自家那头干瘦的驴出了门,且报复似的摸走了红瑛的一支银簪子——红瑛最宝贝的那支。他预备寻个当铺,换点儿钱,再找个酒楼,打打牙祭,听听小曲儿,排遣烦闷。
夏日昼长,此时天光依旧很亮。四周虫唱蛙鸣,热闹不已,山风习习,凉爽透肌。他想到待会儿就有婉转缠绵的曲子听,有香喷喷的红烧蹄髈吃,渐渐陶醉起来,闭眼摇头地骑在驴上。
“敢问兄台,附近可有客栈投宿?”这声音洪亮如钟,浑厚有力,让人肃然起敬。董阿大不由得回头瞧去,只见那人骑在马上,手执洒金折扇,身穿绿罗长衫,腰系银钩玉带,脚蹬皂色缎靴,生得丰神俊秀,器宇轩昂。董阿大不曾见过这等人物,几乎看呆了。
“啊,有的,有的。”董阿大回过神来,忙答道。
“客栈在何处?”
“过了这片桃林,跨过桥,往前走几里,就到了镇子上。街西头,挂着一串大灯笼的地方,就是客栈了。我正要去镇上,可与你带路。”
“如此甚好,感激不尽。”那人在马上拱拱手,以示谢意。
董阿大最喜结交各路朋友,便与那人同行,一路攀谈。
“兄台贵姓?”
“免贵姓佟,单名一个游字,游历四方的‘游’。”
“兄台不是本地人吧?到本镇有何公干?”
“佟某四海为家,出门闯荡已二十余年。此番途经贵宝地,欲往京都会会故人。”
“兄台遨游四海,阅人无数,可否见过奇人高人?”
“何种奇人高人?”
“小弟最好剑术,可有剑术了得的高人?”
“高人何处没有,兴许一个渔夫樵子,便是世外高人。”
他听佟游如此说,不免又将佟游上下打量一阵。这佟游谈吐不俗,举止潇洒,且在外游历二十余年,竟毫无风霜凄苦之状,连衣衫鞋袜都一尘不染。“这眼前之人莫不就是高人?”他心里有了盘算,却不露声色。
“小弟自小便好剑术,巴望着靠手中这把剑扫敌荡寇,扬名立万,博个封妻荫子。只可惜小弟困于乡野之间,如同井底之蛙,不得高人之传。”
“兄台即便遇着高人,怕也只是徒然。一则,识人慧眼并非人人皆有,二则,想必高人异士,不肯轻易传术,必得遇上忠臣孝子,德才兼备,方肯传道。”
“忠臣孝子?不瞒大哥说,小弟我从小便立志做个忠臣孝子。大哥看我这身本事,做不做得个忠臣孝子?”董阿大有意卖弄本领,便跳下驴,抽出剑,腾挪挥舞起来。他舞剑舞到酣处,忘乎所以,竟将路边的桃树乱砍一阵,砍掉了好些挂满水蜜桃的枝子。
佟游掀髯微笑,道:“兄台志气不小,可敬可敬!只是兄台的剑,粗糙暗淡,混浊无光,最为下品。我虽未闻剑术,然有一剑,颇可用。”佟游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柄短剑。那剑明晃晃如寒霜秋水,耀人眼目,果真是把好剑啊!董阿大艳羡不已,“我若得这样一柄宝剑,怕早就成了英雄”。
他心想,这佟游有此等宝剑傍身,必定身怀绝技,况且他衣裳鲜洁,穿着不凡,京都里又有故人,恐怕不是高人便是京都里的贵人——我董阿大光宗耀祖的机会来了。
“佟大哥,你我谈得投缘,一见如故。大哥若不嫌弃,今晚便宿在我家可好?小弟正好与大哥促膝长谈。”
佟游听说,并不十分推托,只连说几声“叨扰”,便跟着他回了家。
董阿大吩咐红瑛炒两个小菜,盛一壶自家酿的米酒,好生招待贵客。那佟游倒也不嫌寒素,就着小菜自斟自饮起来。几杯酒下肚,董阿大豪兴满怀,一手举着酒杯,一手指点江山,大抒凌云壮志。他又几次三番叩问剑术,又问佟游京中有何故人。多半时候,佟游垂耳静听而已,偶尔囫囵答言一两句,并不细说。
夜深了,月挂中天,疏朗空明,朗照如昼。董阿大的唾沫仍在横飞竖溅。忽然外头脚步声杂沓而至,似乎来了不少人众,随之一声咆哮:“董阿大,你给我出来!”
他吓得一愣,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。他与佟游转头望向窗外,只见一帮满脸横肉的大汉一字排开,凶神恶煞地立于院中,其中两个还押着一个老汉。
董阿大赶紧关上门窗。
红瑛恰好走来添酒,紧走两步至窗边,轻轻推开一条缝,一瞧,不由得低声惊叫:“爹?!你怎么关了门窗?是爹!”
“董阿大,快出来,咱说道说道!”窗外的叫喊气势汹汹,声振屋瓦。
“兄台,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?”佟游问董阿大。
“啊……我……”董阿大慌得六神无主,两片嘴唇竟不知如何使唤。
“相公,相公,你倒是拿个主意呀!”红瑛放下酒壶,牵牵董阿大的袖子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各位好汉,为何抓我公爹?到底有何冒犯之处?”红瑛见董阿大乱了阵脚,索性自己隔着窗户大声问道。
“有何冒犯?董阿大不知高低轻重,砍坏了举人老爷的桃树。平常两根树枝子也就算了,如今正是结果子的时候,你不得赔?”
“举人老爷家的树?举人老爷!”董阿大听了,如五雷轰顶,脑袋里嗡嗡响。
“赔?赔!赔多少?”红瑛拿了主意。
“三十两银子,便饶了你爹!”
“三十两?这不是要了人的命吗?”红瑛急得跺脚。
“废话休说,现如今不拿钱来,就拿你老子的命来赔。”
董老爹在窗外连声“哎哟”,想必是被那壮汉踢打了几下。
“董老伯年纪大了,可受不住这番折腾啊!”佟游望向董阿大。
红瑛推董阿大,道:“平日里,你自称武艺高强,快去救爹吧!”
“董阿大,举人老爷你可得罪不起!你老老实实赔钱,别和我来硬的。大爷我有的是手段,管叫你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。”窗外的大汉高声叫嚷。
董阿大一听,躲在红瑛身后直哆嗦,根本不敢往外挪步子。
“董阿大,你个缩头乌龟!”
“董阿大,再不出来,我打死你老子!”
董老爹又被打了,呼痛不止,叫得一声惨过一声。
“欺人太甚,兄台,我与你助阵,救下董老伯!”佟游将自己那柄短剑递与董阿大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风太大,肚子疼。”董阿大捂着肚子,瘫坐在地,垂头耷脑,隔了老半天才出声。
红瑛转身去扶董阿大,这时却听得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佟游在门外哈哈大笑:“贼去矣!”
这一声过后,外头登时人声俱寂,唯有一片虫鸣蛙唱。
红瑛心里正自狐疑,忙扶起董阿大一并走至门外。二人借着月光一瞧——院子里哪有半点儿人影子,只是地上散落了许多巴掌大的人形纸片。此时竟见董老爹正从邻家院子回来,一手握着旱烟管,一手勾个大葫芦,步子略微有点儿踉跄。风一吹,董老头身上的酒气飘了过来。
董阿大这才恍然大悟!
董阿大捶胸顿足,叹息不已:“天不怜我,英雄无用武之地呀,无用武之地呀!”
董阿大无可奈何地做不成英雄了,于是长吁短叹了两三天……
所幸董阿大并不钻牛角尖,日子一久,渐渐也就不憋屈了。一日,董阿大在家无所事事,一会儿掐朵儿菜花,一会儿踢踢躺在屋檐下的黄狗,一会儿拿片草叶子逗弄地上的蚂蚁。恰巧这日李铁匠得闲,便提着几斤猪肉和一篮子点心,来寻董阿大把酒言欢。董阿大心想,今晚肚子不得亏待了,于是乎董渐渐眉开眼笑、手舞足蹈起来。
董阿大又来了兴致,转身回房取剑,扬起下巴对李铁匠道:“岳丈,小婿前几日得了高人真传,我亮几招给您开开眼。”
阿大摆好架势,深蹲下去,准备扎个牢牢的马步,还没来得及气运丹田,却“噗”的一声崩出一个屁来。
文/郑弘平(长沙县第一中学教师)
原载于《十几岁·初中生阅读与写作》年9-10月刊,总第-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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