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雀

秋深渐寒话梧桐

发布时间:2022/8/22 14:07:48   

秋深渐寒,不胜驰想。秋天让人体味最直接的是落叶,而落叶又以梧桐叶为最先和最为吸引眼球。

中国人一直视梧桐为吉祥嘉木,不仅仅民间喜欢,文人更是喜欢,其中皆有其丰厚的文化意蕴。

首先,梧桐落叶是季节已秋至、秋深的见证,也更是离愁的象征。“梧桐一叶落,天下尽知秋”。先秦楚国著名赋家宋玉《九辩》在描述秋天的景致时有:“白露既下百草兮,奄离披此梧楸”的赋词。司马光在《梧桐》诗中有“初闻一叶落,知是九秋来”句。而梧桐兼雨,更是秋深、秋凉的象征。白居易《长十艮歌》诗有“春风桃李花开日,秋雨梧桐叶落时”;刘媛《长门怨》诗有“雨滴梧桐秋夜长,愁心和雨到朝阳”;高启《桐》诗有“影散秋云薄,声喧夜雨长”。梧桐落叶与秋雨一旦纠缠在一起,就更让文人们缠绵悱恻了。有诗词为证:李清照《声声慢》“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,点点滴滴,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”;李煜《相见欢》:“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,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”;苏轼《卜算子》“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”;周紫芝《鹧鸪天》“梧桐叶上三更雨,叶叶声声是别离”;李清照《忆秦娥》:“断香残酒情怀恶,西风吹衬梧桐落。梧桐落,又还秋色,又还寂寞”;欧阳修《芳草渡》:“梧桐落,蓼花秋,烟初冷,雨才收。萧条风物正堪愁。”

其次,梧桐有吉祥和美好爱情生活的寓意。民俗曰:“裁下梧桐树,引来金凤凰”。凤凰是中国人最喜欢的一种吉祥神鸟,能够带来美满的幸福,而这种鸟只选择梧桐树栖居。《诗经》有云“凤凰之性,非梧桐不栖”。李白也有“宁知鸾凤意,远托椅桐前”的诗句。是什么原因使凤凰对梧桐情有独钟呢?原来是“高岗朝阳,梧桐生其上,而凤凰栖于梧桐之上,鸣矣”。可见梧桐树具有招引凤凰的神奇功能。凤凰是一种神奇的鸟,是中国人的“图腾”。浴火重生,凤凰涅磐。指凤凰在火中重生并得到永生,比喻一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,和一种坚强的意志。同时也比喻一个人经历了人世间的苦痛后,从浮躁消沉死灰一般变得成熟,稳重而坚强。而凤凰又是爱情美满幸福的象征。常见结婚时的喜字、被面等都有凤凰的标识。孟郊《列女操》诗有“梧桐相待老,鸳鸯会双死”,贺铸《鹧鸪天》有“梧桐半死青霜后,头白鸳鸯失伴飞”就是爱情之意的表达。以梧桐树作为表达爱情的象征。此外,“梧”与“吾”、”桐”与“同”相谐,有“吾与同”的深刻寓意。

再次,梧桐象征“挺且直”的人品,而且因梧桐树干中空,又象征虚心,又因梧桐常常茕茕孑立,被视为孤直人格的象征。这些象征意义就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中国人特别是文人们的青睐。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有了“孤桐”的意象,南朝宋鲍照《山行见孤桐》诗有“桐生丛石里,根孤地寒阴”,谢眺《游东堂咏桐》诗有“孤桐北西外,高枝百尺余”,都是对抓桐外在形象的刻划。唐王昌龄《段宥厅孤桐》的“虚心谁能见,直影排无端”诗句,则写出了孤构的内在品性。唐白居易在《云居寺孤桐》讲的更直白、细致、具体。诗云“一株青玉立,千叶缘云委。享享五丈余,高意犹未已,……面无附技,中心有通理。寄言立身者孤直当如此”。王安石《孤桐》诗曰“天质自森森,孤高几百寻。凌霄不屈已,得地本虚心。岁老根弥壮,阳骄叶更阴。明时思解愠,愿斫五弦琴”。梧桐孤独、傲然、挺直、汉语热品格与诗人的人格向往产生了契合,因此,梧桐被文人骚客寄寓了不同寻常的志向。庄子《秋水》中有“夫鸠雏(凤凰类)发于南海,而飞于北海,非梧桐不止,非练实(竹食)不食,非醴泉不饮”之记载,体现了凤凰不与凡鸟共栖的高洁、孤傲之志。这就是我们常常说的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”。

最后,梧桐还象征佛教色空、空色。禅宗《五灯会元》卷载:“世尊因黑氏梵志运神力,以左右手擎合欢、梧桐花两株来供养佛”。宋代程俱《三峰草堂》诗有“庭前双梧一亩阴,禅房萧森花木深”,证明寺庙里植梧桐之况。为什么佛家会钟爱梧桐呢?窃以为,这恰恰在于梧桐树的“空心”,正暗合了佛教“空心”和“空性”。“空即是色,色即是空”,这是佛教经典《心经》里的名句。佛教中的“空”,既不是有,也不是无,但它统摄实体和虚无,包容着有与无。“空”含有不生不灭、不净不垢、不增不减、不常不断、不来不去的佛家说法,因此,梧桐被佛家所爱也就可以理解了。

在此要提醒国人的是,我们常常把街道和公园里的梧桐当成是外来树种,尤其是前面加上“法国”两字后,就以为是舶来品种深信不疑,其实这是以讹传讹的大错特错。这里顺便普及一下梧桐知识。

人们习惯所说的“法国梧桐”只是悬铃木中的一种。悬铃木一属有8种,引入我国栽植的有3种。悬铃木果序柄的果实,有的1个果球,有的2个果球,有的3个以上果球,因此名称就不同。为什么悬铃木叫“法国梧桐”呢?17世纪,在英国的牛津,人们用一球悬铃木(又叫美国梧桐)和三球悬铃木(又叫法国梧桐)作亲本,杂交成二球悬铃木,取名“英国梧桐”。因为是杂交,没有原产地。在欧洲广泛栽培后,法国人把它带到上海,栽在霞飞路(今淮海中路一带作为行道树)。人们就叫它“法国梧桐”,人云亦云,把它当作梧桐树了。

现在所见的法国梧桐,春天很容易飘飞“毛毛”,让人很不舒服,既容易吸入肺部,又容易过敏。这要是在中国古代诗人们不但不会喜欢,肯定还会生厌。

值得让人欣慰的是,中国诗词中的梧桐与法国梧桐(悬铃木科)没有亲缘关系。中国诗词中的梧桐树高大魁梧,树干无节,向上直升,高擎着翡翠般的碧绿巨伞,气势昂扬。树皮平滑翠绿,树叶浓密,从于到枝,一片葱郁,显得清雅洁净极了,人们又叫它“青桐”。“一株青玉立,千叶绿云委”,把梧桐的碧叶青干,桐荫婆娑的景趣写得淋漓尽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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