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曾湘军图/张昌爱

南宋词人、爱国将领辛弃疾（公元年－公元年），今山东济南人，他的《永遇乐·京口北固亭怀古》《青玉案·元夕》等词脍炙人口。在其众多词作中，有一首《破阵子·掷地刘郎玉斗》，是他鼓励内兄范如山到泸溪为官而作。

词跋交代创作的背景与用意:“为范南伯寿，时南伯为张南轩辟宰泸溪，南伯迟迟未行。因作此词以勉之。”其中，“辟”，为征召；“宰”，指县令。

泸溪县，唐武德二年（公元年）置始，时称卢溪县。天宝元年（公元年）改辰州为辰州卢溪郡，卢溪县治所迁往洗溪口。南宋绍兴九年（公元年），复迁至沅、武两水交汇处楠木洲。清顺治六年（公元年）改“卢溪县”为“泸溪县”，沿用至今。

范如山，字南伯，是辛弃疾的内兄。淳熙五年(公元年），一代学宗、时任荆湖南路转运副使的张栻推荐范如山到泸溪任县令。范如山嫌官小，不肯赴任。时辛弃疾调任荆湖北路转运使，他与内兄范如山关系很好，恰逢范如山五十大寿，他去祝寿，在寿宴上，写下《破阵子·掷地刘郎玉斗》一词，对他进行劝导，希望他能够以大局为重，不要嫌泸溪这个地方小，鼓励他不妨小试牛刀，把泸溪治理好，一样可以建功立业。

词曰:

“掷地刘郎玉斗，挂帆西子扁舟。千古风流今在此，万里功名莫放休。君王三百州。

燕雀岂知鸿鹄，貂蝉元出兜鍪。却笑泸溪如斗大，肯把牛刀试手不。寿君双玉瓯。”

一开篇作者用了两个典故。一个是“掷地刘郎玉斗”。鸿门宴上刘邦令张良献玉斗给亚父范增，范增痛感项羽不听劝告放走刘邦，留下后患，而将玉斗置于地，拔剑撞而破之。另一个是“挂帆西子扁舟”。春秋吴越之争时，范蠡献西施于吴王，以瓦解吴王斗志，灭吴后，不受越封，复取西施乘舟游五湖而不返。写法都是似明而暗，一看便知是用典，但真正的用意却没有直接说出来，甚至连范增、范蠡的名字都没有出现。作者用这两个典，主要因范增、范蠡都与范如山同姓，又都是才智出众、有胆有识的谋士，因而即以二范比如山，希望他成为二范那样的人物，能竭诚为自己的君国做出应有的贡献。这个隐晦的开端，不但艺术上很有特色，从词的主旨说也是很好的开端。“千古风流”应在我辈身上，不要轻抛建功立业的时机，要时时想到大宋的万里江山。

下篇针对范如山“迟迟未行”进行劝勉。一方面称赞了范的大才宏志，预言他定能有所成就，一方面劝告他不要嫌泸溪令职位低小，而应当以之作为搞大事业的起点。为了同时表达这两方面的意思，作者选用了四个典故。一是“燕雀岂知鸿鹄”。陈涉辍耕垄上，慨叹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”的故事。作者借此表明自己理解范的志向，他的不愿就任是想有更大的作为。二是“貂蝉元出兜鍪”，典出南齐将军周盘龙的故事。周年老不能守边，还朝为散骑常侍，世祖戏问他：“你戴貂蝉（近侍贵臣冠饰）冠比起戴兜鍪（战盔）来如何？”周答：“此貂蝉从兜鍪中出耳。”意思是说我成为近臣是在战场上拼杀得来的，不是靠了恩宠。这里表示自己理解范有更大的才能，想得到更能发挥作用的位置，但是想得到更大的尊荣、得到参与朝政的要位，必须在实际工作中多作表现，积累战功。三是南朝宋大将军宗悫的故事。宗晚年为豫州刺史，典签多所违执，宗怒叹“得一州如斗大，竟遭到典签的慢待”。辛借此表示自己体会到范的心情——以大才而屈居小小泸溪，且行动不能自主，难有作为。但也是劝他，宗悫都难免屈居下位，受小人之气，何况你我。四是《论语·阳货篇》：孔子至武城，闻弦歌之声，认为割鸡无需用牛刀的故事。作者反其意而用之，鼓励范南伯不妨以牛刀杀鸡，一试身手，把泸溪治理好，照样可以成就一番大业。

辛弃疾该词既为祝寿又为规劝，营意用典之妙，用梁启超的话说是“可为三叹”。全词62字，用了范增、范蠡、陈涉、周盘龙、宗悫、子游六典，除周盘龙一典稍为冷僻外，均为熟典，生动形象。第一句典出刘邦送玉斗给项羽谋士范增，范掷玉斗于地，拔剑碎之，可谓以碎玉开始；而结句是辛弃疾献玉碗以祝寿，则为完玉终。其间，捕捉心态，造语灵动，以“万里功名”上对“千古风流”，下启“君王三百州”，而大宋三百州当时只剩下不及一半，完玉之业吾辈岂能以一己之得失而置之度外乎，可谓寓意深远。

本文来源：团结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