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雀

那个讲出苟富贵,勿相忘的年轻人,兑现

发布时间:2023/6/19 19:45:09   

秦以农耕立国,百姓耕时为农,战时为兵,遇到战争,百姓奋勇杀敌,根据军功大小,得到相应的封赏,而当秦统一之后,依旧按照原来的方法肆意驱使民力,最主要的例子是长城戍卒三十万,五岭戍卒五十万。封建时代,百姓服役的行程短则几天,长不过半月,通过农闲时刻就可完成这项义务,统一之后帝国疆域变大,而因袭旧制,往往奔波几个月只为了几天的徭役,耽误了农事生产,本来为政府尽的义务,成了百姓的一大苦差事,同时秦又增加了“七科谪”和“闾左戍”。以上种种原因让百姓不堪其累,导致了陈涉振臂一呼,拉开了反秦的序幕。

陈涉早年穷困,靠给别人耕种维持生计,如果不是在秦末风云激荡的时代,他可能一辈子都只能给别人耕种,在默默无闻之中死去。

陈涉是不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呢?或许是,或许不是,他说出“苟富贵,勿相忘”的时候,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有个奔头,甚至在陇头上休息时候彼此之间的一句玩笑话,至于那句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”,多半是出自司马迁之手,用来对应刘邦的“大丈夫当如此也”,项羽的“彼可取而代也”。

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。当陈涉带领几百名戍卒前往渔阳戍边的时候,他也许不会知道,他的命运会因为一场雨的缘故,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赶往渔阳途中的时候,一场突袭的大雨让这一行人手足无措。《史记》对这段有着出色的描写:

会天大雨,会天大雨,道不通,度已失期。失期,法皆斩。

陈涉懂不懂法律,没有相关资料给出答案,但根据现有的资料来看,可以推测出他是不懂法律的。秦简关于秦律是这样记载的:

御中发徴,乏弗行,赀二甲;失期三日到五日,谇;六日到旬,赀一盾;过旬,赀一甲;其得殹(也)及诣水雨,除。兴。

从“诣水雨,除”这句话中可以大致判断出,遇到大雨,是可以免除罪行的。由此推测,陈涉不懂法律。

而促使陈涉更加大胆的迈出反秦第一步的原因,不是法律的严峻,而是执法者的肆意妄为。作为社会的底层,陈涉对法律最有直接的感受,“天下苦秦久矣”,不仅仅是秦的统治,而是秦朝上上下下的官吏对普通人残酷的践踏!

项羽的叔父项梁曾经犯法坐牢,最终通过关系免受牢狱之灾,所以王夫之说秦法越严密,官吏手中权力越重,所以更加制造腐败,最终受苦的依旧是老百姓。

陈涉不懂法律,但是他能感受到法律的底层的运作,对他的影响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基于此,他才会说出“等死,死国可乎”的话语。

虽然没有受过教育(以陈涉的出身判断,他不太可能受过教育),但是陈涉做事情却是步步为营,具有一定的政治手腕。

他首先拉来了扶苏和项燕,作为反秦的旗帜性人物,楚人与秦人有不共戴天之仇,选择曾经的楚国军事贵族项燕很好让人理解,可为什么要选择秦人的公子扶苏呢?相关学者认为扶苏也和楚国有着密切的关系。

日本藤田胜久认为扶苏的母亲应是来自楚国的宗室。

李开元先生认为:嬴政13岁即位之初本有三名太后;亲祖母夏太后早于秦王政七年过世、生母帝太后赵姬因前一年的“嫪毐之乱”牵涉过深,无力左右嬴政婚事、仅剩养祖母华阳太后有权力决定王后人选。华阳太后是楚国人,钦定娘家出身的楚国王女下嫁嬴政,乃合乎情理与华阳太后利益的安排,而这位楚国王女极有可能即是扶苏的母亲。

扶苏和项燕只能够让自己名正言顺的起事,但是不能树立自己在戍卒中的权威,也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,于是他采取卜筮的方式询问能否成功。卜筮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传统,早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存在,今天的甲骨文上就有相关的记载,而《周易》本质上可以看做关于卜筮的书籍。

“足下事皆成有功”,卜者告诉陈涉能成功的时候,陈涉马上开始制造舆论。先是在鱼肚子里面放进去“陈胜王”的字条,接着冒充狐狸喊出“大楚兴,陈胜王”。

准备工作完成之后,就差星星之火来引爆了。

所有戍卒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,尽管达不到“一荣俱荣,一辱俱辱”的程度,但是戍卒对同伴受到侮辱不会做事不管,如果坐视不管,那么同样的侮辱就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。

吴广通过激怒将尉惩罚自己,达到了激怒所有戍卒的目的,而陈涉联合吴广杀死了将尉,就把所有的戍卒和自己捆在了一起,每个人都是杀死将尉的凶手,好比每个人都纳了“投名状”。

陈涉就此起兵,一路势如破竹,占领陈县后,当地的三老与豪强认为陈胜论功劳应该称王,陈胜就此征求陈馀、张耳的看法,二人认为陈胜不应称王,应迅速向西进军,拥立六国君王的后裔,为秦朝大量树敌。同时二人还警告陈胜,如果现在就称王,则天下诸侯恐怕不会相从。

此时的陈涉既不是陇头上叹息的农夫,也不是前往渔阳的戍卒,而是大权在握的一方诸侯。他自以为人心所向,无往不利,哪里会听陈馀、张耳的劝告?他马上自立为王,并且对外称张楚。

当六国后裔反秦势力蓬勃发展的时候,陈胜没有韬光养晦,而是妄想一举灭秦,称霸关中。曾是项燕手下的周文被陈涉封为将军向西迎战秦军,结果周文被章邯打的落荒而逃,最终自刎。接着陈涉又将向西进兵任务交给了吴广,吴广缺少实战经验,被秦军阻击在三川不得前进,而吴广的手下田臧矫诏杀死了吴广。田臧将吴广的人头献给陈涉后,陈涉直接升了田臧的官职,可惜田臧虽然有了权力,不久就兵败被杀。而对于那些吃了败仗的将领逃回来的将领,陈涉给他们的只有一条路——死路。

出兵失败了那么多次,陈涉都没有反省,反而生活更加奢华起来,尽管住的房子越来越大,气量却是越来越小。早年曾经和他一起耕种的人来看他,他虽然勉强接受了来访,但心中颇为不快。这个来客在宫中随便放肆,常常跟人讲陈胜过去的逸闻。有人对陈胜说此人有损陈胜的威严,陈胜便杀死了来客。也许“苟富贵,勿相忘”这句话,当初真的是一句玩笑话。陈涉称王之后,不仅对早年的伙伴如此,对投奔他的岳父和妻兄也很傲慢。岳父愤怒地说:“依仗强势怠慢长者,不能长久!”于是不辞而别。

陈涉自己的结局又是什么样子呢?在当了六个月楚王之后,军队被秦将章邯出兵击溃,自己在逃亡途中,被自己的车夫杀死。

作为反秦的第一人,司马迁在写为他立传的时候,将他列为世家,可见肯定了他的功绩,而司马迁对他的评价,也是古往今来最公正的评价:

地形险阻,所以为固也;兵革刑法,所以为治也。犹未足恃也。夫先王以仁义为本,而以固塞文法为枝叶,岂不然哉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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